隔日李知月便早早地来了太学，难得安安分分地听完了先生讲学，整个人恹恹地伏在书案上，直到先生脚迈出了门槛方才如梦初醒地坐起来。

“你今日怎么来得这么早？”

郎央一下课就凑过来。

他是御史家的嫡次子，虽不是世族，但因父亲高官颇有权势。

哥哥也争气，年纪轻轻就是太史令，所以在平辈中也丝毫不比四世家子弟差。

只不过郎央志不在高官声名，好的是六爻八卦之学，最大的志向便是接了他哥哥郎淞的班，做个明智正义的史官。

他一身上下尽挂些稀奇玩意儿，左腰一块儿小小的龟甲，右腰又是一块玲珑八卦盘，腰带上都用细线镶了古币在上头，要用时手轻轻一拨就可以取下。

“那人呢？”

李知月望了眼沈清衍。

“后头呢，最后面穿黑衣的便是了。”

沈清衍猜到了她怎么回事，眼神望了望，示意她方向。

目光所落处，此人一身玄衣，坐姿板正，腰板挺直双肩后扩，气宇轩昂，看着就能感觉到将军气度。

以黑绸束发却不整，有零星发丝垂于鬓边，眉目冷冽，龙章凤姿。

边关严寒少阳，他虽是将门子弟，却肤白胜雪，一双唇红润夺目，似雪中红梅一般美不胜收。

“你说他啊，他可怪了，我们跟他说话他也不理，问他话他也不答，好像一点礼都不懂，你还是别招惹他了。”

郎央小声道。

李知月不理会他，径直走过去。

凌寒生了一双潋滟的桃花眼，却好像掺了边境的风，让人看不到一点缱绻的感觉。

他本靠着墙，头都没抬，一双眼睛只漫不经心地瞟着窗外，见她来才缓缓掀起眼皮望过来，沉沉的瞳仁里映了窗外的日光。

“你还知道我是谁吗？”

李知月毫不客气地在他身旁坐下。

凌寒目光顺着眼尾上下一扫，来者一身华丽灿灿的宫装，衣襟上浅金色的隐隐牡丹暗纹顺着动势而起起伏伏，发髻上簪着的金玉钗子还盘旋着凤纹，如何能看不出来是谁。

他收了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架势，眉眼间的冷霜松动了些许，道：“全宫鸟蛋最害怕的魔头。”

李知月笑了，见他如此说就知道以前的事他记得清清楚楚，一双灵动的眸子笑得弯弯。

郎央看着先前冷若寒霜的人竟还开口揶揄不禁瞠目结舌，自己方才说了人家坏话，这会儿少不了觉得有些脸疼，悻悻地问：“原来你会理人啊，为甚我们跟你说话你就不应声呢？”

凌寒嘴角又抿成一线，好似刚刚的动容只是镜花水月的假象，并不打算应声。

李知月察觉出不对了，就算是区别对待也没必要这么冷硬，轻轻眨了眨眼：“他惹你了？”

凌寒没说话，但已然是做了回答。

李知月知道从他这问不出什么，抬眼望向郎央：“你做什么了？”

郎央心最大，他哪里想得起来，一听是自己的问题，便是绞尽了脑汁去回忆也找不着方向。

凌寒左右也不过昨日才到的京都，郎央没有头绪，沈清衍沉吟片刻倒是想到了什么：“你昨日和温致去酒楼是不是做了什么？”

郎央恍然大悟，脸上慢慢涨红，羞愧道：“这也不是我说的……我昨日是被我兄长硬拽了去赴宴的，温致那草包什么话都说，但我没应，他说的话也非我本意啊……”